最后一个寨主
杨美荣
雨下得越来越大,雨柱穿透繁茂森密的树林裹挟着泥土和树木的气息,直接砸进我的眼里嘴里。陡峭逼堑的山路因为泥泞而格外难行,身体呈现的向上爬行和仰视的惯性姿态,望不到的山顶显得那样的遥远和不可触摸。侧身爬越枝桠掩映顽石横陈的峭壁,脚下的悬崖和峡谷因为雾气迷朦而呈现出氤氲缭绕的幽幽情趣。轰隆的雷声在头顶沉闷地炸响,蔓延至脚底的峡谷沉闷地逶迤而走。想起出发前导游言语道,在神龙谷里不能随便说脏话,否则会受到惩罚哟。遥远而神秘玄奥的苗家蛊惑在雨幕中透出一丝威严的图腾。伸手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雨水,一张口嘴便立马成了盛水的容器,我囫囵不清地说:“这神龙谷里的寨主想来很威风吧。”
了解到这神龙谷里的苗寨直到两千零二年才通上电,因此它是湘西保存最完整古朴的原始风貌的苗寨,最重要的是它有一位寨主。湘西那古老的苗寨因为沈从文的笔触让我一直幽幽期盼,掀开发黄的笔卷微熏的岁月中,“寨主”凛然屹立在边城的风雨中。从凤凰古城驱车半个钟头,在渡口坐船四十分钟抵达峡谷口,爬越七十分钟的被称为一线天的峻峭山路,终于来到了这个大山深处的古老苗寨。山巅的苗寨里散落着几十户人家,因原始而显得破败,因古朴而显得斑驳。低矮的土坯房子、颓塌的残垣、或瓦或草的屋顶呈现出主人不同的家境。
终于推开了传说中的寨主的家门,破败腐朽的木门后,一幢潮湿逼嵌的小屋有些促不及防地矗立眼前。从院门到主屋几乎没有什么过渡,也让我的心情没有过渡就从高潮的热烈期盼跌至失落的谷底。想象中它应当有威风凛凛的寨门,推开高大巍峨的门楼应当有一片开阔宽敞的院落,那是寨主召集头人们聚集的地方。或者院落的中间应当有一座苗家特有的刀山火架,在蛊惑的图腾中在火把和酒坛中,寨主冷冷地看着族人赤足攀上刀架。寨主的屋子应当是两层的,他的墙上肯定挂满了牛头兽骨猎枪短刀,以及一切可以彰显他的身份地位的威严的图腾饰物。
没有,什么都没有!那扇破败的雕花木门或许能些许记得这里曾经的荣耀,然而推开这片形同栅栏的门,一个叫做家徒四壁的文字充肆了我的脑海。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东西,除了一种叫做贫穷的气息。低矮的残垣断墙的院落,凹凸班驳的的土质墙垣,蛛网密实黑灰沉沉的内室屋梁。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,汲着一双破旧的拖鞋,长短不一的挽着两个裤腿,顶着漫天雨雾冲进了家门。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后一个寨主了。
导游说,这家祖上曾是寨主,到了这一代现有四个成年的儿子,山里太穷只有老大娶过媳妇,却不想媳妇熬不过贫穷生了个女儿就跑了,女孩今年十三岁刚上小学一年级。山下的苗寨都抓住这两年湘西旅游兴起地大好时机,他们通过每晚的篝火晚会、焰火景观、民俗表演、歌舞演出吸引了四方大批游客。眼看着一些曾经贫穷的苗寨日渐富裕,遥远地山顶的山寨也开始不平静了。开发神龙谷旅游资源的老板是带领我们来的导游的亲戚,这家老大听说了便去求老板,说他家祖上是寨主求老板带人来看一看。老板同意了,于是“最后一个苗寨寨主”地噱头和“等待一位压寨夫人”地猎奇,让这家每年好歹能得到几千圆钱,这不孩子终于读上书了。
传说中的最后一个寨主掀开他神秘的面纱,没有了古老苗家可怕的整蛊的魅惑,只有一丝贫穷逼仄地气息穿过神秘地神龙谷真实地浮现出来。